从风云际会的沪上到烟云供养的江南,在楠溪江的那几天,云千重,水千重,身在千重云水中。说人话就是——每天都活得云里雾里的。
楠溪江宜漂流,漂到一处就读一处美且有诗意的地名,缙云、文成、瑞安,一路到永嘉。在京城建康受排挤被贬为永嘉太守的谢灵运,带着一身惆怅乘筏而来,流连在楠溪江的奇山丽水间,他为楠溪江写下了第一批诗,中国山水诗从此开宗立派。
楠溪江七大景区,三百多个景点中的古村,漂到一处就看一处的古村。楠溪江边的古村都是用蛮石和原木造成的房屋,朴素真实,自然明朗,每栋房子都有独立的形体和品格。如果你看古村是早年趁着古村无名游客不多,那一定比现在更美。
永嘉地处浙南山区,素有“八山一水一分田”之称,雁荡和楠溪都有江南的秀美,也有壮阔的群山。小时候坐长途车去温州台州,车子在大小山头翻越,转弯又突然又凶险,盘来旋去中被颠得头昏脑胀,胃里翻江倒海。古时考生进城赶考,要踏过蜿蜒迂回的山间古道,越过石桥横亘的溪涧,可谓是跋山涉水。正是因为翻山涉水交通不便,永嘉沙头镇诞生了麦饼,在当地已有千年历史。此地还是永嘉水上交通要道,历来是舟船停靠、旅客歇脚候潮的埠头,麦饼正是这漫长旅途的便携之物。
永嘉曾经几乎家家都会做麦饼,漂洋过海到了欧洲还是一门生计行当。制作也不复杂,支一个摊子,摆个铁桶,无非是和面的手法、水油比例、馅料搭配和烘烤的时间。传统口味一般是咸菜五花肉,用木槌捶成扁圆形,在平底铁盘中煎至两面发白,再转到烤炉中焙硬。外皮酥酥脆脆透着麦香,它个头硕大,扛得住山高水远。
浙南浙北一带山峦起伏,方言都是“十里不同音”,根本无从交流沟通。基于各地的自然禀赋和认知,麦饼普适,又各地有各地的不同。台州也有自己的台州麦饼。
台州人习惯用台州的面粉台州的水,就如同郁达夫说的,“每因流水想天台”。与永康人几指厚的麦饼不同,台州麦饼薄而筋道,厚半厘米左右,两面翻烤。要做到一层薄薄的肉馅均匀地分布于饼内就已经很难了,但更高境界是,这肉馅里还能裹上一层嫩黄的鸡蛋皮!台州人也有台州人吃法上的讲究。麦饼端上桌,不是用手拿
着吃,而是要用三根筷子撕着吃,左手拿一根筷压住饼,右手用一双筷撕扯,诗歌因韵脚而优美,麦饼因三只筷子而够味。作为明代抗倭前线和改革开放后股份制的起源,台州永远朝气生猛,桌上永远有茅台和名庄大酒。盛宴之后还得上一份麦饼,也许台州麦饼真正的魅力就在于,那是一种切实活在人间烟火中的踏实。对各种饼的话题,金华人是最来劲的。程咬金早年流落到金华以卖烧饼为生的故事,被正式地记录在《金华市志》里。
在金华城区的古子城,有个熙春巷,当地人就称作“饼街”,专门网罗各地制饼大师,现做现吃。
永康的麦饼分为小麦饼和肉麦饼,一个只是一张饼皮,一个则是馅料十足。小麦饼实诚,耐饥易储,是永康工匠们行担走四方的“伙伴”。肉麦饼则是日子富裕以后人们对自己的嘉奖,馅料要什么包什么,可以是两头乌猪肉,也可以是刚从地里摘来的豇豆、茭白。浦江麦饼的馅料以南瓜、青菜、萝卜打底,再拌入豆腐和猪肉,一口下去,捕获多重味道。浓郁的蒜香味是磐安人钟情的味道,大蒜饼形似比萨,表皮涂有一层薄薄的蒜泥,刚刚出锅的大蒜饼吸足了蒜味,异香扑鼻。
一饼一世界,饼里也有仙人。仙人和我讲的是空气,玄虚却又让人服气。肉麦饼外形如满月,制作时,饼皮要擀得厚薄适中,打褶收口时要拎起饼皮,缓缓地转一转,以便饼内蓄满空气,加热时热得快而均匀。吃的时候也记得用竹签或者筷子在刚出锅的肉麦饼面皮上戳个小口,饼里的空气混合着猪肉的鲜香、九头芥腌菜的咸香喷涌而出,如此本真,又如此热情。(文 / 陶煜 插画 / 郑莉 责任编辑 / 石叶馨)
本文节选2024年11期《中国烹饪》杂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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